於璐帶回一個小姑娘，看身量也就十三四歲，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如果不是紮著辮子，都分不出是男是女。直到洗完澡、換了身幹凈衣裳，大家這才看清她的眉眼，說不得有多漂亮，但那股倔犟勁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

等一家人都收拾好了，趙誠才把晚飯端上來。考慮到小姑娘一路上沒怎麽吃正經東西，所以給她準備的晚飯很簡單，一小碗麥片粥、一杯牛奶、幾片白面包，論份量大概其也就夠老虎他們三四口的。

小姑娘很餓，吃相卻斯文的很，不言不語、慢條斯理，仿佛是在蘇黎世最好的飯店裏享受著盛宴。

於璐面前也擺著一份晚飯，都是她平常最愛吃的東西，不過女王大人卻沒心思用膳。巴迪托爾先生讓小姑娘帶來了幾份文件，據說非常重要，得趕緊用密碼本把東西給譯出來。

文件很長，因為害怕半道上東西落到德國人手裏，老管家特意用了雙層密鑰進行的加密，譯起來即費時又費力。更要命的是，譯出來的文字還得從波蘭語翻譯成中文，於璐只得把娜塔莉和凱西婭都拉了壯丁，每人忙活一攤子，也省得耽誤事。

前前後後一共花了五個多鐘頭，材料總算擺到了趙誠面前，厚厚的一疊，跟雜志似的。

第一份文件是關於華沙猶太區起義的詳細報告。考慮到即使是身邊負責發報的人並非百分之百可靠，巴迪托爾先生在往來電報裏摻了水份，兵力、彈藥庫存和糧食儲備，各種數字或虛高或低報，防止真實情況被洩露後，影響到部隊士氣。

單就目前的物資供應水平而言，華沙隔離區的起義至少還能支撐兩個禮拜左右。可是，由於德國人大範圍的使用毒氣，還用俯沖轟炸機配合作戰，起義者的活動範圍正在被逐步壓縮。如果形勢得不到好轉，至多一個禮拜以後，大家就不得不撤入地道，和德軍做最後一搏。

從東川回來的指揮官們認為，與其坐等最後時刻的來臨，不如現在就把起義軍主力拉到外線，將之前的小規模破襲戰升級為對德軍補給線的全面襲擊，削弱經波蘭向蘇聯前線的物資供應，迫使華沙總督府放棄對隔離區的清剿，或者推遲清剿計劃。

那些在隔離區內培養出的指揮官們則持相反態度。他們認為，現在將戰鬥人員撤走，無異於是把所有民眾扔給德國人，甚至可以說，是坐視納粹將老弱婦孺送進集中營的毒氣室。因此，必須竭力作戰，直至最後一分鐘。

權衡利弊容易，決心卻不是那麽好下的。尤其是當巴迪托爾先生巡視過孤兒難童的藏身處以後，他實在不忍心按照東川派指揮官們的建議去進行一場豪賭。

在和所有指揮官協商之後，巴迪托爾先生選擇了一個折中方案。他抽調了手下三分之二的人手去襲擊德國人的軍用機場和鐵路線，剩下的兵力用於掩護所有能獨立生活的孩子們向奧日什蒂維迪地區撤退，那裏植被茂密，而且屬於德國人統治薄弱地區，能活到戰後的幾率比較大。至於隔離區內剩下的那些成年人，能不能活下去就只能依靠他們自己了。

對於巴迪托爾先生的決定，趙誠只能報以一聲嘆息。

對於一名軍隊指揮官而言，巴迪托爾先生無疑是不合格的，因為他放棄了能給德國人造成最大傷害的計劃但是對於一名反抗暴政的而言，無論巴迪托爾先生選擇用什麽方式與德國人進行抗爭，從下令朝德軍開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贏得了勝利。

第二份材料雖然與隔離區的戰事無關，但是同樣牽扯到了數萬條人命。

4月13日，德國方面宣布在卡廷森林發現了超過兩萬具波蘭軍人的屍體，並稱這場屠殺為蘇聯人所為。面對這一指控，蘇聯方面第一時間就進行了否認。

巴迪托爾先生既不喜歡蘇聯人、也不喜歡德國人，不過還是努力收集一部分材料，甚至通過內線弄到了波蘭總督府關於卡廷事件調查報告的影印件。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藏身於奧日什蒂維迪地區的那些孤兒能活到戰後，那麽這些文件或許能幫著他們找到一個安身之所。

關於卡廷事件的真像一直到幾十年後才被公布，蘇聯人和波蘭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更是在互聯網上被炒的熱火朝天。有人認為，19191920年蘇俄內戰期間，剛立國不久的波蘭，主動地發動了對蘇俄的侵略。後來還於蘇波戰爭期間，大範圍虐待、屠殺蘇聯戰俘，僅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戰俘營就有六千餘名蘇俄戰俘死於非命，因此卡廷事件不過是蘇聯方面的報覆而已。也有人認為，卡廷事件性質惡劣，無論波蘭人是不是有過虐待、圖片蘇俄戰俘的行徑，蘇聯人都必須全權負責雲雲。

對於別人家的事情，只要與賺錢無關、與自家人的安危無關，趙誠就不會有什麽興趣，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將這份材料放進保險櫃中珍藏起來。之前家裏曾經商議過，等到戰爭結束，與隔離區起義有關的材料，都會移交給東川的猶太族群去處理。巴迪托爾先生希望用蘇聯人的這個“把柄”為孤兒們找一個家，趙誠認為事情的難度有些大，甚至比在華沙隔離區發動起義都要有挑戰性。只要稍有不慎，不但孩子們得不到任何好處，連帶著自己一家人都得收拾東西跑路，所以，這事還是讓雅格布他們去操心比較好。

剩下的幾份文件都是關於北非戰場的。柏林那邊的關系人送來的消息稱，月頭的時候，北非德軍接收了20輛虎式坦克和40輛三號坦克，這批坦克隨即被補入各個部隊，然後在四月下旬在利比亞油田區以東區域，對盟軍發動一次大規模反攻，為撤退行動爭取時間。

讓柏林方面絕望的是，盟軍的援軍也到了。南非第六裝甲師和英國第十裝甲師，還有一個美軍機械化步兵師幾乎與德國人的增援部隊同時抵達，算上他們，盟軍在敘利亞的兵力已經四倍於軸心國部隊。確切的說，北非的德意軍隊已經失去了安全撤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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